时间货币(中)

时间货币(中)

我把时间看作一种货币,在这个层面上,我们无时无刻不拥有着时间的财富,但又却无时无刻不消费着它。你可以用时间买来兴趣爱好,也可以用时间买来一段时间的放空。总之,这个世界并不是慈善家,你的思考,或是你身体细胞的运作都需要收取时间作为费用,换句话说,你的生命运转完全是用时间换取的。

美好时光,恍如昨日

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,就像人的一生。上小学后,母亲为了陪伴我,于是放弃了出差,但父亲仍然在外地工作。我外婆没有自己的房屋,山上准备拆迁后,她便在各地流转。在儿子家住一段时候,又到女儿家住一段时间,或是在我家小区里的出租屋里住着,有时又会来我家住着。

上小学后,我就搬到了楼房住。因为是老式楼房,没有电梯,我家又在顶层,上下楼也不方便,我一直喜欢住平房,一抬腿就出了门。但至少,小区里还是有很多伙伴可以玩耍,有一些也是从山上办下来的。那时,大家都在一个学校上学,我的年龄属于靠下,也就是说,那些伙伴都是90后,我上小学,他们上初中,我上初中,他们就毕业了。小区大门面对城市快速路,背靠一片开阔的荒地(现在已经成为高层小区和美食街了),虽然玩耍的场地都是钢筋水泥,但还是有一些地方可以被探索:某单元楼里漆黑的地下室、出租楼里昏暗的走廊、致密的草丛,或是在建筑废料下的墙角。相对于山上来说,玩耍的活动变得“文明”了。捉迷藏、三国杀或是扑克牌,扑克牌可以是斗地主、吹牛皮。还会有BB弹枪战,但有且仅有的一次枪战,因为第二天要上学的缘故,母亲不让我出去,于是没有参加。

外婆住在小区的出租屋里,那栋矮楼一样没有电梯,腿脚虽然不方便,但是慢慢扶着扶手也是可以上上下下,那时她80岁左右。我有时候在楼下玩的的时候,会看见她带着帽子,坐在小区商店门口晒太阳。她有时会给自己买一瓶美汁源果粒橙,有时候也会买些其它饮料放在房子里,等我过去的时候给我。记得有天晚上,好像是因为考试没考好母亲打我,我很难过,于是穿上衣服,跑到了外婆的屋子里,躺在她床上睡觉,但又被楼下的母亲喊了起来,只能怀着胆战心惊下楼跟母亲回了家。

每到周六周日,我都希望自己能坐在电脑前玩一整天的穿越火线。我妈考虑到外婆的年龄,每周会做一些菜给她送去,我就充当了配送员。每次我都很不情愿,恋恋不舍地离开电脑,拿上装满菜饭的饭盒去往外婆那里。到了那里,我按耐不住我的性子,坐了一会我就说我先回去了,但每次外婆都希望我多陪她一会儿,毕竟只有她一个人在那里。她一个人偶尔会读读圣经,有时候我去送饭的时候,她会问我不认识的字,她原来是文盲,后来在“扫盲”的过程中学了一些字,但仍然有很多她不认识。记得从山上开始,我就成为了她的“字典”,她有不会的字都会问我,她也会问我表姐,只是表姐不怎么有耐心,问了几次就不耐烦了。

她是通过异端来认识到“信耶稣、得永生”这个概念,但也只停步于此,毕竟更多的东西,对于年龄大、听力差、半文盲的她来说,很难再去理解。她每天都会睡前祷告,以前在山上的时候,她祷告十分认真。每次说到撒旦的时候,她的语气就像吐口水一样不屑、唾弃,她也会为她的儿女们祷告,也会为我、为我表姐祷告。以前在山上的时候,我有时候晚上会跟她一起跪在地上,对着墙上的红十字祷告,我只是在那里陪着她,她有时能说很久,我几乎都要睡着,祷告完后她说墙上的十字架在发光,我努力睁大眼睛,但看了半天都没看见哪里有光。

她应该是一个很要强的人。某夏天的凌晨5点多,有人用力敲响我家的门,我们都坐起来,来的人说我外婆上厕所摔倒了,下身出了很多血。我们一家急匆匆地赶到她那里,我妈着急地叫了一辆出租车,但她却坐在那里开始梳头,找帽子,仿佛自己从没受过伤一样。她虽然腿脚不好,但她从来不用拐杖,也不让人用手搀扶她,因为那会显得她不能。但另一方面,她又希望得到别人的关系,有时又会装出可怜的模样,比如明明可以正常爬上的楼梯,她偏偏表演出四肢费力地爬的样子。

渐行渐远

我高中以后,外婆去了养老院,自由散漫的她自然不会遵守那里的作息时间。其他老人吃早饭的时候她在睡觉,睡起来后才吃护工给她留的食物。我家里人基本每月都到养老院去看看她,养老院在团场,所以一般都是找出某一个周六日的一天,当天去当天回,刚好顺便结算费用。我有时会跟着去,有时会在家里。只是,随着我年龄的增长,我的性格逐渐从外向变得内向,我也搞不清楚是什么原因。幼儿园时期的我看见外婆的时候,会很激动地在远处招手大叫她,但后来,我变得十分冷淡,而且有意识地压抑自己的情感,以至于成为一种习惯,甚至到连我自己也分不清地地步。不仅仅是对外婆,包括对我父母也是如此,也许这是INFJ的通病吧。

高中毕业以后,我就离开了新疆去上大学。我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,外婆跟我妈说她不想继续呆在养老院。于是我妈便将她从团场接回乌鲁木齐市,住在一间租下的楼房。位置就在山上,只是曾经的平房和高地都消失不见,四周高楼林立,我最怀念的已经随着时间渐行渐远。我小姨也在那里住着,我妈因为工作还未退休,于是已经退休的小姨担负起照顾外婆的工作。那里有电梯,夏天能推着轮椅带着外婆出来晒太阳,那个小区里仍然有着曾经住在山上平房的人,是因为这个小区是房屋拆迁后的补偿。

随着外婆年龄的增长,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差。外婆身体出任何问题,我妈都会马上接到通知,紧接着我妈开始查询症状以及对应的药物,或是直接去药房问医师。买了药以后再匆匆忙忙地上山。外婆的作息很乱,白天睡觉,晚上熬夜。这让照顾她地小姨很是头疼,外婆手中的拐杖声音很大,起夜时会发出噪音,让人难以入睡。有时她能看电视看到凌晨2点,跟现在的年轻人有得一拼。

我在大学的四年里,离开了现场,当然有疫情的缘故,我在家里呆了很长时间,只是总体来看,围绕我外婆的许多事情对我的影响是小的。当我从学校毕业回家后,事情才开始变得复杂与严重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