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yme（7）积极

好像是这样的，人活着的时候都不愿意来，死了以后一大群人乌泱泱地来了。在10月份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，几乎没有人来过我家看过外婆，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，根本“没有时间”腾出手来看看老人。即使外婆的身体日益下滑，儿子们也都觉得无所谓。当外婆去世的那一天，亲戚们拖家带口地、晃晃悠悠地来了。儿子们显得异常高兴，还在劝我妈节哀，仿佛不是自己的母亲去世一般。

好像是这样的，人活着的时候没见有那么积极，死了以后准备白事却像关乎自己的事情那样卖力。买棺材、买祭品、选饭店……他们都特别上心，上心到旁敲侧击地想知道收的帛金钱应该要归谁。我看着他们烧纸、磕头、哭泣，在遗像前自顾自地说话，不禁觉得可笑。我很骄傲地说，我外婆在那天早起的时候，是我抱着她上的厕所，是我给她穿的鞋子，最后上床休息也是我给她脱得鞋子，我手上所做的比那白事要有若干倍的意义。

好像是这样的，表面工作很完备，干实事却是烂透了。出殡自然要召集一大波人，儿子们喜悦于自己能拥有面子，于是在白事上终于挑起了担子。儿子们风光无限、满面红润，指点江山，颇有“伟人”风采，来参加的人们无不劝他们节哀顺变，我又觉得可笑，没病的人在医院里看病之于内心欢乐的人被劝节哀。

昨日一切都已完成，人已入土，与我未曾谋面的外公合葬。香炉里的灰几乎要溢出来，黄纸的灰烬满天飞，遍地都是白色的石灰。身上的麻布随风摇摆，腰间系上的麻带在铲土时慢慢松开。那曾经在我家晾衣架上、沙发上、床上、老人身上的衣物都被火焚烧殆尽，包括我们经常给她穿脱的鞋子，也在火中变为焦炭。

回到家里，到处都是她的味道，但随着时间慢慢消散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：她的椅子、座便器、拐杖……还有那空荡荡的床，与那小夜灯长明的房间。